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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精靈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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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此時的處境可謂是雪上加霜,競爭行領與總商接連失敗,將他打擊得如槁木死灰一般,悵然所失之間,一副萎靡不振、失魂落魄的樣子。

沒有實力不行,他楚秋一直苦其心志,非常努力地去壯大,在生意上可謂兢兢業業孜孜以求,從來不敢懈怠半分。

可有了實力還不行,他楚秋父子還是在競爭行領和總商之事上紛紛落馬。

光有實力不行,沒有官府大人在背後扶植還不行,這回還真是找到了兩廣總督李侍堯和布政使陸通,看似有了兩面泰山可倚,可到頭來證明,還是不行!

他楚秋哪裏就比不得高尚了?

到底讓他楚秋怎麽做,才行?

楚秋想得要發了瘋,可還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他楚秋不是不努力,不上進,也不是參不透人情世故的道理,可為什麽命運對他為何如此不公呢?

特別是想到他的父親,楚秋更是感到無比的淒涼和悲哀。

父親出身貧苦,年輕時窮困潦倒、顛沛流離、逃荒討飯茍且度日。得老天眷顧,中年時終於居有定日,有了小康之家的模樣,告別了內外交困、乞哀告憐的日子。繼承了大筆遺產之後,又忽然間成了朱門繡戶的富商大賈,過上了珠圍翠繞錦衣玉食、朱輪華轂安富尊榮的生活。哪成想,來到了廣州剛想施展一番抱負之時,卻遇到了迎頭棒喝,郁郁而不得志,竟然福過災生,病入膏肓,並且很可能這次打擊過後,會讓父親的鴻鵠之志終歸變成了槐南一夢而抱憾終身。

楚秋這幾日借酒澆愁,也是有事沒事就找夫人謝氏發上一通邪火,更是想到了也要吸上幾口煙土麻醉一下自己,但終究最後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將那煙槍用腳踩了個稀巴爛,扔進了臭水溝子裏面。

純如找上門來看望楚秋。

她看到楚秋如此情景也很是心疼,想想從前的楚秋不溫不火,對利益之事從不牽掛,總是一副漠然置之的樣子,心態平和得就和一汪子池水似的。而近二年來,楚秋對名利有了熱衷之後,突然間就有了大悲大喜的顏色,這讓純如不得不感慨造物弄人。

見了純如來,楚秋也是強打起幾分精神來招待。

謝氏聽說又來了一位小姑子,也是不顧楚秋幾番呵斥驅逐,圍著純如打轉轉兒。

純如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嫂子,見楚秋沒有避諱地不待見謝氏,也很是憐愛她。純如一邊拉著謝氏的手,表示對她的親熱和安慰,一邊也是不帶好臉色地看著楚秋,替謝氏在打抱不平。

謝氏見純如待自己這般好,更是對純如親昵的不得了,又拿出自己認為的珍愛之物來塞於純如,純如也是好意地接過來,然後悄悄地放在自己的身後,她不想冷落了謝氏的心,也更加地心疼她。

謝氏不是傻,她只是天生就有一副好心腸而已。傻人,也有傻壞的。

終於忙得一番不亦樂乎之後,謝氏主動地去後竈吩咐下人做酒食,她要留下純如吃飯。

純如連忙乘此空閑時機,將來意說給了楚秋聽,也是特意將潘啟原本的打算覆述個了楚秋,她擔心楚秋會以對自己有想法,因為看著眼前的情形,潘家的事情,無論讓楚秋怎麽做,都無異於往他的傷口上撒鹽一般。

楚秋聽了也是呆楞,這讓他無法選擇。

他再恨高尚,也不能去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兩敗俱傷的事情。如果不去,潘啟那裏已經是要去李侍堯那裏去捅這個馬蜂窩了,端掉了高尚,高尚自然也是放不過他楚秋。潘家人明顯是知道這層利害關系,只不過看在純如的面子上,提前和自己打了聲招呼而已。

見楚秋在那裏發怔,純如也是不好說什麽,要是當初楚秋不是饑不擇食與高尚做那私販煙土的勾當,也到不了今天這個進退維谷的地步。

走錯了一步,需要退回去多少步才能彌補那過失?釀成了一件孽端,不知道要用多少心血去償還!

“純如,還有沒有別的道路可走?”楚秋恍惚地問。

純如苦澀地一笑,“要是有,我何苦要在你此時問來才說。”

“高尚做這種事情,任憑潘家人想幾個來回就會懷疑到他的頭上,雖然他得逞一時,難道他就不怕潘家人日後報覆?”楚秋自言自語地說。

純如憂慮地說道:“他坐上了那總商的椅子,翅膀就已經硬了,他急需要排除異己,樹立自己的威望,那麽潘家自然首當其沖就成了高尚的眼中釘。他恨不得潘家尋他的麻煩,以便從中找到潘家欺他的口實,這會給他在裝可憐中正大光明打擊潘啟的機會,更是給他揚名立萬於十三行做了炒作宣傳。他將潘啟制服,他人必然是不戰而屈,十三行之內也就無人可與他匹敵了,那時自然也就任他橫行霸道了。”

“真是想不到,你這番誅心之論,真是讓我茅塞頓開,明白了高尚別具肺腸的歹毒心機。”楚秋雖然說話間顯有憤慨的神色,但轉瞬間神情也是變得暗淡了下來。

純如知道,現在說這些都沒有什麽意義,能將潘家眼前的麻煩解脫,並盡力將楚秋保全下來才是第一要務,“秋哥,要不這樣,我們倆個再去找繹如商量一下,有可能她就有整治高尚的良策呢!”

楚秋又是無力地點點頭。

這時候,謝氏進了來,見純如要走,也是強拉住胳膊不放,非要留下來吃飯才行,這個樸實熱情勁兒,很是讓純如感動,忍不住眼裏留下了熱淚。

純如想,嫂子謝氏她沒有爾虞我詐狡黠之心,也沒有做作偽良矯情之態。她在別人眼裏是癡傻的,可別人在她眼裏都是善良與仁愛的;別人認為是痛苦的,她反而都認為是幸福的;別人認為是虛假的,她恰恰又都認為是真實的。

其實,大多數人未必活得嫂子這般自在和暢快!

純如和謝氏好說歹說,才算是脫了身,她也是對謝氏千叮嚀萬囑咐要保護好已懷孕的身子,安心養胎,過幾日她再來等等言語。

謝氏也是一個勁兒地點頭應承下來,也能看得出來,她對純如的戀戀不舍之情比繹如那日走時更多了幾分真摯與執拗。

純如和楚秋來到了繹如的“榮盛行”。

繹如也是對楚秋沒有爭得上總商很是失望,畢竟她是找了李侍堯說了話的,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沒想到李侍堯作為兩廣總督最終也是在群起而攻之的情況下沒有把持住局面,讓高尚堂而皇之地登上了那總商的寶座。

但繹如在心裏面是不畏懼高尚什麽的,她也是想了,高尚做總商是會對她不利,但她同樣也可以耍出手腕來,讓高尚感到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甚至黯然銷魂涕泗縱橫!

互相制衡之下,最後還要看誰的手腕更高明,誰的聰明更絕頂了,對於高尚,繹如很有信心。

聽到了純如和楚秋的來意,繹如自有她的想法。高尚與潘家互鬥,不失為一場好戲,她作為新任十三行的絲綢業界的行領,隔岸觀火是上策,因為潘家的勢力同樣會對她繹如產生負弩前驅的壓力和鼎鐺有耳的顧忌。但現在把楚秋卷了進來,找上門來討她的主意,這讓她又不能置身事外漠然置之。

“秋哥,你也知道,我想扳倒高尚,勢如破竹,他的手下人潘福那日在你洞庭會館的情形你也是當面看到的,可我為什麽直到現在還沒有對高尚下手,任他逍遙,也是忌憚於此,怕他將你牽扯出來,只是想著等他無還手之力時,一擊將他斃命。”繹如說。

“難道你也沒什麽好的辦法?”楚秋很是焦急地問。

“要說有,倒是也有一個,但還是得需要你出面才行。

“你快說。”

繹如慢條斯理地說道:“據說高尚已與東印度公司的代表亨利打得火熱,我想很可能是亨利看中了高尚的總商身份,而高尚也是要走東印度公司的渠道大肆販賣煙土。那麽,曾與高尚合作的比利就會被冷落一旁,正好他這樣的處境就可以為我們所利用。我手裏面有你們當初與比利簽訂的那份合同,你去找他,然後你們共同出面再去找高尚。”

“我為什麽非要和比利一起去?”楚秋不解地問。

“只有比利去,才會對高尚有真正的觸動,現在他剛剛得了總商的位置,他現在立足未穩,一旦洋商這邊有風吹草動,他仍然會感到岌岌可危,特別比利更是他的一塊心病。而你和比利去,就是起了雙管齊下的作用,互為犄角,才會讓高尚低下頭來。”

“我和比利去了又要和高尚說什麽?”此時的楚秋就如同傻子似的,隨著繹如的思路亦步亦趨。

“當你和比利說了高尚目前的打算,比利或者是慌了手腳,或者是憤怒抗議,就是你不去找高尚,他都得拉著你去,因為那合同上的字是你簽的。高尚見了你們,自然是不敢聲張,你也就順勢提出條件來,讓他把栽贓陷害潘家的那人交出來,並去知府衙門自首,以洗脫潘家的罪名。”

純如也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高尚如果不這麽做呢?”

“那就讓比利作鬧下去,咱父親見識過他的那般鬼怪樣子。”繹如說完,也是忍不住“撲哧”一笑。

“我還是想不明白,比利為什麽要聽我們的?”楚秋懵懂地問。

繹如見楚秋如木頭一般呆楞,也是急了,她不帶好氣地說道:“剛才我不是說了嗎?你與他簽的那份合同在我手裏啊!攥著這份合同就是捏住了他的命脈,不怕他不惟命是從。要知道,這份合同有比利和你的簽字,也有‘德慶行’的印簽,比利沒有這份合同就要在高尚那裏吃上大虧,高尚見了這份合同自然是要俯首擺尾!高尚怕的不是你,也不是比利,而怕的是這份與他性命攸關的合同!我這麽說,你應該聽明白了吧?”

“比利的那份合同怎麽就到了你的手上?”楚秋完全是不理會繹如的急躁,還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實在的疑惑太多了,他不問個明白,感覺頭都要炸了。

繹如看著楚秋的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是於心不忍,她緩緩地說道:“想當初,你去我姐那裏替比利去討行李,你以為我會那麽便宜讓你將行李拿走?那是我讓我姐給你的!而我對比利提出的條件就是,一旦將那行李找回,就是要將你們之間簽訂的那份合同交與到我的手上保管。”

“那他還會不會拿這個合同威脅與我?”

“你是真笨嗎?我為什麽要讓比利和你一起去?你怕,比利不怕,比利不怕,高尚就要害怕。你可懂了?”

楚秋問到最後,雖然聽得還是有些糊塗,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再問下去無異於自取其辱,索性也就不再問了。

“你可見到咱那百般精靈的嫂子了?”繹如問純如。

“啊,見到啦。”純如沒想到繹如會冷不丁問到這個問題。

繹如很是認真地對純如說:“這回知道了吧,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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